我爱了她八年

我爱了周临年。
陪他度过了创业的低谷期，在他需要资金时用我的全部稿费给他周转。
可如今，他亲手将我们共同的情侣杯送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唇边。
纵容她一切的无理取闹，对我只是一句淡淡的别闹了。
后来我真的如他所愿不闹了，他却发疯似的将我堵在了工作室楼下。
1.
今天是我和周临在一起的第年。
此时我站在画廊中央，手中的酒杯被加了几轮酒。
微笑，点头，感谢每一位来参观的宾客。
这套动作我已经机械地重复了一个晚上。
云小姐，您的新作真是太令人震撼了一位女士紧握住我的手，眼中闪烁着最真诚的赞叹，那种被温柔包裹却又无法呼吸的感觉，您是如何捕捉到的?
我抿了一口酒液，轻声开口，感谢您的欣赏，有时候最美好的场景下，藏着最真实的窒息感。
我的视线落在这次画展的主展作品上。
画面上，深蓝色的海水温和包裹着一个女性轮廓，她的长发轻轻地在水中散开，嘴角有一抹安详近乎幸福的微笑，但只要仔细看，她的手腕上缠绕着无数条几乎透明的丝线。那些线绵延到画面之外，仿佛无形中被人控制着。
目光逐渐移到作品的名字:
《第年》
2.
恭喜。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我的脊背瞬间僵直。
我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，才维持住脸上得体的微笑。
周临站在那里，一身合体的西装，领带还是去年周年我送他的那条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，曾经他专注的目光会让我心跳加速，如今同样的目光却让我感受到一阵刺痛。
谢谢你能来。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，平稳得不像话。
我没想到你会把这幅画放在展上。他将声音压低，只有我听见。
总要面对真实的自己。我轻声回答，随后转向新来的宾客，抱歉，我得去招待一下。
转身的瞬间，我感受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。
这是年以来，第一次我走开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也是第一次，我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回头。
3.
画廊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，闭馆时间到了。
助理小跑过来: 姐，今天销售情况很好，尤其是您的新作，已经有好几位收藏家出高价询问了。
告诉他们这幅画是非卖品。我揉了揉太阳穴，这幅画……是画给我自己的。
助理点点头，犹豫了一下又说: 周先生问我，您什么时候有空，他说想请您吃个晚饭，庆祝画展顺利成功。
我闭上眼，脑海中浮现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。
我提前结束写生旅行回家，想给周临一个惊喜。
却看见他和林薇相拥的身影。
林薇还穿着我的睡袍，头发还在滴水，显然是刚沐浴完。
周临背对着我，但我看到他低头时脖颈的弧度，那是他亲吻一个人时的习惯动作。
告诉他，我很忙。我睁开眼，摩挲着钥匙的花纹。
那栋我和周临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公寓，里面已经逐渐没了我的踪影，周临依旧浑然不觉，还等着我像从前一样去道歉求和。
哪怕起争执的事情不是我的错。
助理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点点头去处理闭馆的事。
我站在那幅画前许久，画上的女人仿佛在对我微笑。
明天，那些丝线终将断裂。
4.
站在公寓门口，我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。
公寓里充斥着陌生的香水味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花香，同我喜欢的清新果香大相径庭。
我的手指死死掐住手心，感受到疼痛，才勉强维持住表情的平静。
客厅里，两只红酒杯歪倒在茶几上，这套杯子正是我们在一起五周年是共同设计定制的杯子，杯底还刻着我们的姓名。
周临曾捧着我的脸深情地说: 等我们结婚那天，就用这套杯子喝交杯酒。
现在，那只属于我的杯子上沾染着别人的口红……
卧室门突然被打开，林薇走了出来。
身上穿着我的睡衣。
那是我用第一笔画廊收入给自己定制的礼物，如今不合身的布料被她撑得变形，肩带几乎绷断，胸口处绣着我名字的花纹几乎变形。
哟，云小姐。她倚在门框上，指尖绕着发尾，临哥哥说你不会来。
她脖颈上的红痕刺得我眼睛生疼，哪怕内心已经接受周临出轨，但看到他们苟合的证据还是会让我心脏骤疼。
我移开视线，径直走向书房，声音出奇的冷静: 我来拿东西，拿完就走。
书房里，我先前留下的画具整齐地堆放着。
我蹲下身开始整理，手指却止不住地发抖，素描纸散落一地，其中一张飘向门口。
那是一张周临睡着的侧脸速写。
去年冬天，他加班到凌晨三点，我看不懂那些数据，只好煮了姜茶在一旁陪着他，在沙发上画下他疲惫的睡颜。
此刻，一只涂着猩红指甲油的脚踩在了画纸上。
听说你的画展很成功?林薇俯身捡起那张画，夸张地叹了口气，把那些私人感情拿出来展示，真是令人……恶心呢。
她歪着头，笑得天真又残忍: 可是临哥哥说你的画太情绪化，缺乏商业价值呢。
我的指甲更深地嵌入掌心，血腥味在口腔蔓延。
半年前，周临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时候，正是一张张他口中缺乏商业价值的画，换来的稿费帮他支付了员工的工资。
我没日没夜地画画，只为填上那一笔空缺，减轻他的压力，到他口中竟成了随口的一句贬低。
林小姐似乎对我的画很感兴趣?我站起身，从她手中抽出画纸，声音不咸不淡道，还是说，你对二手男人有特殊癖好?
林薇的笑容僵住了。
这时周临出现在她的身旁，领口上还沾着口红印。
他的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间游移，最终落在我手中的画具箱上。
小云……他声音沙哑，一副疲惫的模样，我可以解释……
解释什么?
我轻声开口，但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。
解释林小姐为什么会穿着我的睡衣?用着我的杯子?出现在我家?还是解释……我的视线扫过他领口的口红印，你脖子上为什么会有和她口红同色的痕迹?
5.
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。
看着他在窗前和林薇拥吻，我站在雨中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。
我像个泼妇一般质问他，而他最后只回了一句。
小云，我需要一些空间，我们都静静吧。
在那时，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深爱的那个男人好像变了。
林薇突然挽住周临的手臂，语气亲昵: 临哥哥，我们不是约好下午一起去看婚戒嘛～
周临没有甩开她的手，但也没有附和她的话，却在我转身经过他们的时候，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: 小云，别闹了……
我挣脱他的手腕: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在闹?
走到玄关处，我停下脚步，转身拿起茶几上那个属于我的杯子。
周临的眼神亮了一瞬，随即在我松手的刹那脸色变得惨白。
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，玻璃片飞溅到林薇脚边，她尖叫一声跳开。
云盛周临一个箭步上前，却是第一时间检查林薇有没有被划伤，你疯了吗?那是……
我们的定情信物?我冷笑，不，周临，那只是你随口说的一个承诺。
我拉开门，冷眼看着这一地狼藉: 就像你说等公司好转，我们就结婚一样。
电梯门关上前，我听见林薇娇嗔的声音: 她脾气那么差，怪不得你会选我……
随后是周临那句熟悉的: 别闹了。
别闹了这三个字仿佛刀子剜进了心窝。。
去年公司年会上，林薇不小心把红酒洒在我定制的裙子上时，周临这么说。
上个月我生日的派对上，林薇一个电话把他叫走，事后还在朋友圈放她和周临的亲密照，语气暧昧又挑衅。
让我在一众朋友和合作伙伴面前下不来台时，我找他理论。
周临也只是揉着鼻梁，语气烦躁: 她年纪小不懂事，你为了这点小事来找我?说到底还是你工作能力不够专业才会觉得丢脸，别闹了。
每一次，都是我在闹。
6.
天空开始飘雨。
我没有撑伞，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。
路边停着周临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，车窗倒映出我惨白的脸和如今的狼狈。
这辆车是他在公司好转后换的，我说会不会太招摇，他却笑着吻我额头: 谈生意需要排场，等结婚的时候，给你买你喜欢的钻戒。
雨水顺着下巴滴落，一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恍惚间又看到了半年前的自己。
不停歇地接商稿，熬夜画到眼充血，只为了多凑一笔钱给他渡过难关。
那时他说: 等我，等公司好转我们就结婚。
现在公司好转了，他也要结婚了。
只不过新娘不是我。
拦下一辆出租车，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问我: 姑娘，你要去哪儿?
去哪儿?
工作室里堆满了画展的画，每一幅都沾染着回忆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来自艺术基金会的邮件: 文化中心壁画项目邀约。
去沣东路 52 号。
那是文化中心的地址，一个没有周临的地方。
7.
出租车临走前，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公寓。
即使雨水模糊了窗户，但我仍然辨出落地窗前的两个身影。
一个高大，一个纤细。
像极了多年前我和周临刚搬进来的样子。
只是现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。
我删除了周临所有的联系方式，却在跳出的日历提醒时瞬间崩溃。
阿临生日，准备惊喜
这是半年前设置的提示，那时我还满心欢喜地计划要送他什么礼物。
雨水重重地砸在车窗上，像极了那个我目睹他们拥吻的雨夜。
我在雨中站了两个小时，直到浑身湿透，直到确信自己不会再为这个人流泪。
但现在。
滚烫的泪水还是冲出了眼眶。
我死死咬住嘴唇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。
疼痛中，我点开邮件，按下回复:
感谢邀请，我很荣幸参加这个项目。
8.
文化中心的会议室里，我正在低头整理设计稿。
这是分手后，我第一次接大型项目，必须做到完美。
云小姐，久等了。
我抬头，看见文化中心的李主任推门而入，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林薇?
她今天穿了条白色连衣裙，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。
我认得那条项链。
半年前周临曾在深夜问我，女人会喜欢这样条项链吗?
当时我还傻乎乎地回了三条语音建议。
不出意外，我提议的那些建议搭配不久之后都出现在了林薇身上。
这位是林氏集团的林小姐，也是我们项目的主要赞助商。李主任介绍道，林小姐听说您负责壁画，今天特地来看看。
林薇伸出精心保养的手: 云小姐，又见面了。
听临哥哥说你的画很有『特点』，我很好奇呢。
我收回手，强忍着擦拭手心的冲动: 项目方案还在初期阶段。
哎呀，别这么拘谨嘛。林薇自来熟地拉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，浓郁的香水味熏得我太阳穴直跳。
而且我和临哥哥都非常支持我们国内的艺术家。对吧，临哥哥?
我这才注意到，周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，西装笔挺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。
他愣了一下，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。
小……云小姐，好久不见。他有些生硬地改口，自然地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林薇面前，你的美式，不加糖。
林薇娇笑着接过，故意用嘴唇抿了抿杯沿: 临哥哥最懂我了。
随即转向我大度地开口: 云小姐要喝什么，我让临哥哥去给你买。
周临皱起眉: 薇薇，别闹。
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。
9.
不用。我翻开设计稿，李主任，关于这次壁画设计的主题……
听说云小姐的新作很受欢迎?林薇突然插话，语气无辜，可是，临哥哥说那些画风格太过于『情绪化』，不适合用在公共空间呢。
我的手指僵在纸面上，周临确实说过这话。
在我们最后一次争吵中。
那时他刚和林薇父亲签完合同，醉醺醺地回到家，看到我在画新作品系列，随口评价道: 整天画这种阴暗的东西，难怪没人买。
林小姐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，艺术的价值不在于迎合大众的口味。
是吗?林薇歪着头，笑得天真又残忍，那为什么你的画展连门票都卖不出去?临哥哥可是偷偷买了一半呢。
我猛地看向周临。
他的表情印证了这一点。
原来画展的成功，不过是他的施舍。
那些收藏家的赞赏，媒体的报道，都不过建立在他的怜悯之上。
周临你……我的声音发抖，你……
小云，他打断我，声音疲惫，这事我们回去再说。
回去?林薇闻言夸张地瞪大眼睛，临哥哥，你不是答应今晚陪我爸爸吃饭吗?
说着还故意看了看表: 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。
周临揉了揉太阳穴: 薇薇，等一下。
他转向我，云盛，门票的事我可以解释……
不必了。我合上设计稿，李主任，我想这个项目我不适合参加。
云小姐李主任急了，这……
别耍小孩子脾气。周临突然拔高音量，这是工作场合，你能不能专业一点?
话音落下，会议室瞬间安静。
10.
看着周临如今的样子，我忽然想到。
多年前，他向我表白的那个雨夜。
那双炙热而又明亮的眼中只有我，郑重又认真地跟我发誓。
说他这辈子都会疼我爱我，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。
而现在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，成为了让我受尽委屈的加害者。
我在如今的周临身上，找不到一点曾经的影子。
或许我早该清醒，所有人都在向前看，只有我还停留在曾经幻想的乌托邦。
不，或许他早就变了。
去年年会上，我在台上说着致谢辞，感谢他对我这么多年的陪伴时。
他在后台和林薇接吻。
事后还纵容她把那些露骨的照片发给我。
聊天记录中那些肆意贬低我的话，衬得陪在周临身边这么多年的我就是个笑话。
在她的不小心下。
将红酒泼在了精心准备的裙子上。
准备了好久的宴会被功亏一篑。
林薇夸张地捂着嘴，毫无诚意地道歉，眼中闪烁的是得意的笑。
身边的朋友为我打抱不平。
场面陷入僵局的时候，周临听到这边的动静，眉头微皱走过来。
但他的烦躁不是对林薇，而是对着我。
薇薇不是故意的，你别小题大做，给薇薇道歉，也让你朋友给薇薇道歉。
林薇躲在周临的身后，冲我眨了眨眼睛，红唇无声地做出活该的口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