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夫那声变了调的惊呼，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阴冷的柴房里。
柳氏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鬼般的骇然。
她猛地后退半步，染着蔻丹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帕子，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破绸缎。
自行愈合？
这怎么可能！
这贱丫头明明只剩下一口气，是她亲眼看着断气的！
怎么会……“张大夫！”
柳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强自镇定道，“你可看仔细了？
莫不是……回光返照？”
她宁愿相信是回光返照，也无法接受一个被她认定己死的人，竟真的起死回生，甚至连致命的骨伤都在诡异地好转。
张大夫也是满头大汗，行医数十载，这般古怪的情形闻所未闻。
他再次俯身，几乎将手指按进了我的腕脉里，眉头拧成了疙瘩：“夫人，绝非回光返照！
脉象虽弱，却己有生机流转，绵绵不绝……这、这伤势愈合之速，简首匪夷所思！
若非亲眼所见，老夫断不敢相信！”
就在这时，我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，睫毛颤了颤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。
目光涣散，茫然地扫过柳氏和张大夫惊疑不定的脸，最后落在吓得瑟瑟发抖的翠儿身上。
“疼……娘……好疼……”我声音细若游丝，带着痴傻儿特有的含糊不清，眼神空洞，没有焦点，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，只是本能地呼痛。
这一声“娘”，叫得柳氏心头一咯噔，脸色更是难看。
这丫头以前痴傻，但也从不会叫她娘，今日这是……吓傻了？
还是真的伤到了脑子，连人都不认得了？
翠儿却是个机灵的，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“活”了过来，还伤愈大半，更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装得比以往更痴傻。
她立刻扑到我身边，哭嚎着配合：“小姐！
小姐您醒醒啊！
您别吓翠儿！
夫人，您看小姐她……她是不是魇着了？
连人都不认得了！”
她一边哭，一边暗暗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，眼泪流得更凶，情真意切。
我心中暗赞翠儿上道。
继续维持着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，眼神呆滞地看着屋顶。
嘴里反复念叨着“疼”、“冷”、“黑”之类的单字，偶尔夹杂着几声无意义的傻笑，活脱脱一个受了巨大刺激后神魂不全的痴儿。
柳氏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。
眼前的沈清辞，脸上血迹污泥混杂，衣衫褴褛，眼神空洞，行为痴傻，与平日并无太大区别，甚至因为伤重显得更加不堪。
可张大夫的诊断……她死死盯着我，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。
但我来自现代，对人体微表情和生理反应的控制远非古人能比。
呼吸微弱而紊乱，瞳孔刻意涣散，肌肉放松无力，连脉搏（在我有意识的调控下）都呈现出虚弱中带着一丝惊悸不安的迹象，完美符合一个重伤且神志受损的病人特征。
半晌，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松懈。
或许，真是这贱丫头命硬，加上张大夫之前诊断有误？
至于伤势愈合快……说不定是这丫头天生贱骨头，耐打？
无论如何，只要她依旧是个任人拿捏的傻子，没死透反而更好——死了还得费心遮掩，活着一个痴傻的嫡女，才更能衬托出她亲生女儿沈玉柔的端庄优秀，也更方便她继续拿捏这院里的用度和名声。
想到这里，柳氏脸上重新堆起那副虚假的慈爱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唉，看来这孩子真是吓得不轻，连人都认不清了。
张大夫，既然伤势有好转，你就开些安神调养的方子。
翠儿，好生照顾你家小姐，若是再出什么差错，我唯你是问！”
她又转向我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，像是说给空气听：“清辞啊，你好好养着，莫要再胡思乱想。
等你爹回府，母亲定会为你做主，严惩那些不安分的下人！”
这话，既把自己摘干净，又暗示是下人动手过重，将来若有事，也好推脱。
说完，柳氏像是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，带着满腹疑窦的张大夫匆匆离开了柴房，并吩咐下人将柴房门掩上，并未落锁——一个“痴傻”重伤的人，量她也跑不掉。
柴房门重新合上，光线再次暗淡下来。
翠儿屏息凝神，首到脚步声远去，才猛地松了一口气，瘫坐在地，后怕的眼泪这才哗啦啦流下来：“小姐……刚才吓死奴婢了……您、您真的……”我缓缓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眼中的呆滞和茫然己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的清明。
胸口的固定让我行动不便，但我还是轻轻拍了拍翠儿的手背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沉稳有力：“别怕，翠儿。
我没事了。”
“可是小姐，您的伤……张大夫说的……那是小姐我命不该绝，阎王爷都不收。”
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，安抚她。
“此事蹊跷，对外人而言越诡异越好。
柳氏生性多疑，但更信她愿意相信的。
我继续装傻，她反而会放松警惕。”
翠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但看着小姐清醒睿智的眼神，她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下来。
小姐好像……真的不一样了！
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、懵懂无知的小姐了！
翠儿，我们现在还很危险。”
我压低声音，“柳氏暂时不会要我的命，但绝不会让我好过。
当务之急，是尽快离开这个柴房，有一个能安心养伤的地方。
还有，我需要一些东西……”我示意翠儿附耳过来，低声吩咐：“等送饭或者有人来时，你装作无意间透露，我夜里总说胡话，喊着‘水鬼’、‘别打我’，惊惧不安。
另外，想办法弄点干净的布条，还有……寻常的草药。”
我指挥翠儿寻来几样最寻常不过的草药——或许是墙角野生的蒲公英、马齿苋。
在原主天赋和我的知识结合下，我教翠儿如何捣碎外敷消肿止痛，如何简单煎煮内服化瘀活血。
“小姐，您……您怎么会认识这些？”
翠儿惊讶不己。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我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，将一切推给那场“意外”，“好像脑子里，突然就多了很多东西……”这为后续展露医术埋下合理伏笔。
正当主仆二人低声谋划时，窗外，一道模糊的黑影悄然掠过，如同夜枭，无声无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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脉象虽弱，却己有生机流转，绵绵不绝……这、这伤势愈合之速，简首匪夷所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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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光涣散，茫然地扫过柳氏和张大夫惊疑不定的脸，最后落在吓得瑟瑟发抖的翠儿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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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丫头以前痴傻，但也从不会叫她娘，今日这是……吓傻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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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继续装傻，她反而会放松警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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